好吃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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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三:ClaireQ。

【丕质】孤立(18)

曹丕其实并没有想到吴质真的滚了。等他第二天一觉睡醒,坐在床边抽着烟发呆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干过些什么统统抛诸脑后了,笃定吴质是得来主动同他道歉的,他们之间,拿钱的那个人是得姿态低一些的。

 

但吴质的脾气着实太不好了,这一整天没有搭理他,之后,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理过他。

 

本来,曹丕也没有那么过不去。他的工作很忙,忙得昏天黑地,许多的关系需要去维系,政府那边的公关尤其难弄,人家只认他父亲,并不认可他,也是意料中的事。而且,他还有司马懿,司马懿在大学里先做着博后,也是忙得要死要活,一见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也就显得不那么狡黠和记仇,挨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就滚落他怀里,没力气与他发生争执。

 

他便也好久没有看吴质的直播和新视频了,忙得很,只是偶尔想起,吴质今天主动向他示好了吗。

 

并没有。他打开置顶的聊天对话框又烦躁地关掉,他想,吴质是死了吗?

 

难得有空跟他忙里偷闲吃个饭、晚上还要去给教授当助教的司马懿,虽然忙得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看出了曹丕更加的心不在焉。

 

“你看了好多次手机了,”司马懿咬了一口凉掉的肉串,提醒说,“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不要紧。”

 

曹丕觉得这回的司马懿冷静得出奇,的确成熟稳重了不少,至少不至于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提防着不像什么好人。不过也是,五年了,人能活着就很不错了,是吧?他本来还以为郭照死了呢。

 

曹丕便很温柔地同他解释:对不住,近来太忙,明天吧,明天要去趟上海,如果不顺,还要去广州和香港,说不准回京还要隔离。难为你了。

 

司马懿并没觉得这怎么难为到他了,说实话,博后,两年要出八篇SCI,这才叫杀人。

 

但曹丕目光温柔似水,并且真的给司马懿倒了一杯水,你只要看着他,就绝对可以相信他是真心的,就跟段正淳一样真心实意到可以交托生死。

 

他也就没再言语,曹丕给的感情都是真的,别的你也实在不能再同他计较,深究下去只有自己会倒霉,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曹丕确实是要跑一趟上海,一个项目要落地,他已经跑了很多回了,但没那么容易,拍板的人不认他,不信他,觉得他太年轻,觉得他不可靠——但如果是曹操,他们就相信。

 

这种事本来也是常有的,曹操有这么大的家业并不是凭空白来的,他付出的一定比曹丕要多上数十倍、数百倍,曹丕都明白,但他实在不愿意开口去求曹操,他更不愿意打扰郭嘉,郭嘉已经病得很重了,郭嘉已经很尽力照顾他了,他不忍。

 

只可惜客观世界是不随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在他其实已经很为难的情况下,郭嘉主动联系了他,语气轻松地让他来一趟魔都。

 

他知道是这样,他和曹操的父子关系闹僵以后,就很难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很难心平气和地坐下谈些私事——他父亲更喜欢曹彰和曹植,他都知道,曹彰和曹植不受拘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也清楚得很——所以,郭嘉总是在看似轻松、看似毫不费力地试图让他们能坐下来面对面,看一看对方的眼。

 

郭嘉真的很不容易。曹丕想,他怎么快乐得起来呢?

 

但他又想,他先遇到了郭嘉,可那有什么用呢?就算是他先告白,郭嘉大概也不会同意的。郭嘉是自己选好的,他是自愿的,他的生死悲欢都与曹丕毫无干系,他那么绝情。

 

总之,曹丕确实又跑了一趟上海,他其实来来回回许多次,也明白曹操和郭嘉住在哪里,但真正来了还是第一次,闹中取静的小洋楼,大隐隐于市,推开门是经典的殖民地风格,没有做太多改动,留着那股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劲儿,他就走进来了。

 

郭嘉可能刚洗过澡,利索的短发一看就刚剪过,发尾还湿漉漉的,脸颊和嘴唇给浴缸的热气蒸得红了,穿着睡袍,过来看看曹操,又看看曹丕,笑着招呼他们坐在会客厅,然后脚步轻快地去书房拿需要的材料。

 

曹操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郭嘉很快地又出来了,郭嘉坐在他们中间,熟练地一份份翻开,挑需要的材料和文件,一面俯身看着电脑屏,一一对应起来,怕他们冷场,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们念叨晚上出席的人有哪些,谁是拍板的,谁是跟你们对接的,谁是接下来要具体帮忙审批和落实项目的,我得给你们再捋一下——

 

曹操柔声劝他:知道了,你别累着。但又不敢劝得太过,郭嘉要是真的无事可做,只怕也生不如死。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曹操出门时万分的不放心,既不愿意郭嘉出去酒席上应酬,但也不太敢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然而郭嘉拎了外套噔噔蹬蹬下楼,先他们上了荀攸开来的骚黄色玛莎拉蒂,探出头挥挥手:“别喝多了啊,我可没空照看你。”

 

副驾驶的钟繇点了点头,荀攸车里大声放着唐朝的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看来他们今天要闹得更晚。

 

曹操也跟着郭嘉笑了,郭嘉有心情跟朋友出去玩,说明状况不错,而且,有荀攸和钟繇,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结果,晚上的酒宴真的很顺利。现在的大环境跟十年完全不同,直截了当的大额钱权交易是很难发生的,因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人人自危,但这可能也不比花钱容易,可靠、交情和面子,这些曹丕虽然明白,但始终因为过于生嫩,总是力有不怠。

 

曹操已经熟练地跟拍板人聊了起来,算起来,他们还是同一届的高考生,那年头考上C9可不容易,攀谈家里的老爷子,聊起家里的子女,特意准备的计划案反而不必多说——对方早已看过,只是觉得曹丕不靠谱罢了。

 

家里的子女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在场的曹丕身上,曹丕坐在那里,听那些扯到他身上的年少荒唐事,小学时被告状,中学时翘课,高考又复读,大学GPA也不好看……他坐在那里,无所适从,听他们笑,理性明白那不是恶意,只是很容易拉近关系,但依然难受又窘迫。

 

他起来倒了杯酒,主动插进了这似乎当他死了的谈话,说,甄伯伯,我父亲喝多了偏头痛,我替他喝了,然后,我再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他相当顺利地喊出来这个称谓,面上只有笑意,并无愠色。

 

曹操便主动给他腾出个位置来,让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他“甄伯伯”身边,于是这以往因为年龄总让人觉得不太可靠的小伙儿现下在曹操的加持下,也是个曾经年少轻狂如今懂事又沉稳的青年才俊,害,哪个男孩子读书的时候不闹腾?不调皮的男孩长大了没出息。

 

他便兴致勃勃地拍曹丕的肩膀,跟曹操说,这孩子性格好,挺大方,不像我家那女儿,学艺术,一天天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爱说话——对了,下次我把她带来,咱们也不要在这种酒楼了,我们去吃私房菜,让小年轻见见面,交个朋友,是吧,小曹?

 

小曹微笑着点点头,又一杯下去了。

 

结果,曹丕喝了很多酒。一开始就需要,后来已经停不住了,全凭身体的本能撑着,使得他看上去还是一个正常人。

 

他早就坏掉了,他的心是黑的,血管里流的全是坏水,什么甄家学艺术的姑娘,最好一辈子别碰上他,他一定能把她害死。

 

最后出来时,曹操喊他上车,觉得他可能是喝得有些多了,但看起来又神智清明。他也不了解曹丕的酒量长进如何,喝到多少算是会醉,但曹丕看起来那么正常。

 

曹丕当然没有应承,他挺着年轻柔软的腰肢,走开了,熟练地上了趟公交车,回他的住处。

 

他三年前在魔都就买好了一套小房子,不然来回跑总住酒店也不是事儿,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小洋楼和殖民地风格。

 

后面的事情他大概就是断片儿了,但显然身体的反应还是没问题的,他顺利地回了房子,进门,反手锁好,然后身体晃着,脚下磕绊着踉跄着,去卫生间吐了。

 

他都快把脑子连着胃一起吐空了,抓着扶手起来,漱口漱了四五遍,还想洗把脸证明自己没有神志不清,然后腿下一软,又摔回到冰凉的瓷砖地上。

 

有些人喝多了以后,能把一辈子的伤心事全都想起来,曹丕就是这种人,翻江倒海地往外放幻灯片,越放越难受,越想越委屈,抱着头毫无意义地喊一会儿,又呜呜咽咽地哭一会儿,憋了满腔子话想要跟人说,憋不住了。

 

可是能跟谁说呢?

 

他不能打扰郭嘉,郭嘉太难了,他知道……郭照大概率不会接他电话,他真的把郭照得罪得太死了……对了,他现在的交往对象,好像是司马懿?

 

他就摸索着手机屏,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也不管这个时间合不合适,会不会吵醒对方——

 

反正他坏透了,对吧。

 

 

他好像跟司马懿说了好多好多话,似乎把一辈子的伤心事儿都倾泻了各干干净净,又仿佛其实只是反复重复一句话,反反复复如同艰涩难懂令人昏聩的粟特语,他说:你回来吧,我好想你。

 

你回来吧,我好想你。

 

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他们过得很好,每个人都过得很好,无忧无虑的,除了我。我怎么会活成这样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我好想你。

 

他颠三倒四浑浑噩噩的人生,他黑透了的心肝,他一路以来放弃的那些理想和喜好,他活得压抑又苦闷,他冷漠又自私,只想要别人的爱却斤斤计较不肯付出一点真心——

 

“我好想你。”他说。然后在电话那边捂着头,一抽一抽地哭着。

 

 

曹丕确实喝得不少了,他忘了他之前是把吴质的对话框置顶了的,他醉眼惺忪里也根本看不清楚,一个通话打给了吴质。

 

他明明等着吴质先低头的,他僵持对峙了很久,甚至以为自己快要赢了。

 

他睁眼的时候睡在沙发上,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房间里似乎也没有吐过的痕迹,泪痕也没有风干在脸上蛰得他痛痒难忍。

 

宿醉的头疼让他起身坐了片刻,手机可能攒了不少消息,但他不想看,他扶着扶手慢慢站起来,揉了揉眼,刚要跨一步,把打地铺睡着的夏侯尚给一脚踩醒了。

 

也是,夏侯尚老常客了,能刷开他这房子,睡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毫无良心地无视夏侯尚软糯糯的骂人,还要走,看见地铺还躺着一个吴质。

 

吴质睡眠浅得很,夏侯尚开口骂人的时候就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睁了睁眼,表示还活着,不言语。

 

在夏侯尚絮絮叨叨的解释声里曹丕蹲下,轻声慢语地哄吴质:“季重,季重,别在地上睡,凉。到我床上睡吧,小夏你给他拿一下被子。”

 

他伸手扶着吴质的肩,轻轻晃他,动作柔得能化出水来。

 

夏侯尚气得想打人。

 

本来夏侯尚并没有跟吴质一起出来,只不过魔都cp展这件事儿太大,就算夏侯尚没什么兴趣,他女朋友是年年都要来的,于是,这不就,碰上了吴质吗。然后,一群up主跟up主各自的家属们就联谊吃了饭,出去玩了,吴质坐立不安,开始是不肯摘口罩,后来直接出去抽烟,夏侯尚的女朋友开始晃着夏侯尚,说我关注他好久了,他就是社恐,你去理理他,哎呀你去嘛,你不去我就去了——

 

夏侯尚的女友,老二次元了,老ACG玩家了,自己也是个业余小up,双马尾甩来甩蹭得夏侯尚脖子痒痒,实在坐不住,出来找吴质。

 

吴质果然不抽烟。对于夏侯尚出来找他这事儿,他也很意外,因为夏侯尚居然并不讨厌他。

 

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夏侯尚不讨厌的地方,他根本就不管夏侯尚任何事。

 

夏侯尚这辈子已经被人管得太多了,总是操心他的一切,总是替他做选择,而吴质例外,吴质根本不在乎别人的任何事,那就挺好的,他觉得很轻松。

 

所以他出来想问问吴质,要是不想回去唱歌喝酒,要不他把女朋友也叫出来,他们一起去逛逛夜市?

 

他也挺想不在乎曹丕的看法一回的。

 

但吴质在接电话,他就在旁边点了根烟,等了一会儿,烟抽到一半,吴质忽然问他:你知道那个,就是,那谁,住上海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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