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水果

缺的文章都是没审过。
凹三:ClaireQ。

【质丕】沉香

吴隐之任期满了,接到刘裕的调令返回,已经在船上了,从不多的行李里翻出来一块沉甸甸的沉香木。 
 
他斜瞥了一眼夫人,冷哼一声,就扔到水里去了。 
 
他刚一扔,船尾就有人蹿到水里去捞了。沉香攥在手里,人一个劲儿往地下沉。 
 
吴隐之呆了一呆,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救人!” 
 
他把外衣一脱,跳到水里去捞人。 
 
打过淝水之战,当过广州刺史,水性仅次于鱼,他就这么把人拎了出来,放在甲板上按胸吐水。 
 
他问左右:“这人你们见过吗?” 
 
“没有……哎,挺好看的,跟大人您长得像……” 
 
“谁让你们看这个了!” 
 
 
 
被救起来的,长得还挺好看的男人占了吴隐之的床。吴隐之就在边上耗着了,把门关了,等他醒。 
 
等他醒了,吴隐之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小破船上。 
 
怕不是刘裕对他不放心,派来的?毕竟他事过桓氏,也跟过谢氏。 
 
但是那也没必要啊,他从来都不在权力中心,他的画风太清奇,和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 
 
对方坐起来,揉了揉还有点疼的太阳穴,道:“你祖宗。” 
 
吴隐之要不是个出名的孝子早就打死他了。 
 
那个人笑了,道:“真的,你好,我是吴质。你有块玉是不是?别想了,你这么穷,也就那一块,一辈辈传下来的……对,那是我的。” 
 
他笑起来懒洋洋的,有股促狭的意味,但皮相很好看,吴隐之也是继承了这一点。 
 
吴隐之有点犹豫了,为了确定,他问:“那……你知道自己谥号是什么吗?” 
 
他好像拣了一个最大逆不道的问题,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只好靠拼命喝茶来缓解。 
 
吴质说,这茶真难喝。真符合你的设定。 
 
 
 
吴质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他说,记得你喝过贪泉的水吗?知道那口泉为什么奇特吗?那是忘川与人间的一个小缺口,有时会有地狱的恶鬼被卷出来,碰到活人,就会或贪婪,或暴戾,或狂悖,不一而足。你小子,运气比较好,是我逃出来了。 
 
吴隐之莫名觉得他的解释荒诞不经但还有着自成一家的逻辑。他道:“所以这两年你一直跟着我?” 
 
吴质摇摇头,道:“也没有,我这两年花了很大力气才变成你看见的样子的。我可是从忘川跑出来的。” 
 
消磨尽血肉,只剩枯骨,却依旧疼痛难当,日夜哀嚎。 
 
吴隐之想了想也没想到该问些什么,最后他道:“为什么会掉入忘川呢?” 
 
吴质没有犹豫,他道:“因为我不想忘记一位故人,就自己跳下去了。不过运气真的很好,只在里面泡了二百年。” 
 
他说得云淡风轻,毫不介意的样子,他在地狱所受的那些苦楚,也已经全都抛诸脑后了。 
 
那些都不重要,只有他的故人是重要的。 
 
吴隐之想起来了,记得这位先祖是因为什么封侯的,他试探性地问:“前朝的世祖文皇帝吗?” 
 
吴质笑了,似乎觉得有点新奇,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这称呼真是……是,是我的子桓。” 
 
九天十地,诸佛神魔,他也只愿记得他的子桓。 
 
吴隐之沉默片刻,道:“我还以为传言是假的。” 
 
吴质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捏了一把后辈的脸:“是真的。我们之间,全都是真的。” 
 
吴隐之想,居然不要脸地就承认了? 
 
【丕质丕】沉香(二) 
百闻不如一见,知道祖上怙威肆行是一回事,真的见到他这么不要脸又是另一回事。 
 
吴隐之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想起了先后离世的桓温和郗超。 
 
他们也是这样从容坦荡,反而好像别人都是思维僵化的腐儒一般。 
 
吴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此跟他又强调了一遍:“就是,说我是他的宠臣,说我们有不正当的关系,说我们不仅狼狈为奸也真的为奸……都是真的。我喜欢子桓,子桓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了,就是这样。” 
 
吴隐之再度想起他掀起某个不该掀起的帘子的那个午后。 
 
明皇帝讨厌这位先祖还真不是毫无道理。 
 
吴隐之不想再听下去了,再下去也只是一些他不想想起来的回忆,他开门见山问这位祖宗到底有什么事。 
 
吴质握着那块沉香木不放手,又伸出另一只手,要他的玉。 
 
他道:“这是子桓的东西,还给我。” 
 
吴隐之下意识攥紧了:“这是我的。” 
 
然后他想起来确实是人家的,底气也没那么足了,手一松,就被吴质夺走了。 
 
吴隐之觉得这也太轻巧了些,他道:“给你可以,但是这块玉的——” 
 
吴质接他的话:“来历是吧?东阿王得来的,子桓见我喜欢,就写信跟他要来送我。” 
 
吴隐之被呛到了,不想再说话了,摆摆手示意吴质拿走吧,我不想要了。 
 
吴质可没有走,他向外看了一眼,太阳快落山了,他便道:“今日是中元节。” 
 
吴隐之正要斥责乱力乱神之说,看见吴质,又咽了回去。于是吴质继续道:“待月至中天,借你博山炉一用,我已经两百年没见到他了。” 
 
他说到这里,温柔地摩挲着那块玉,看得吴隐之脊背开始发寒。 
 
真爱是真爱,吴隐之想,怎么他就是有点想吐呢? 
 
吴质扫了他一眼,吴隐之还没来得及收起这个想法,被看穿了。 
 
吴质觉得应该回击一下了,他道:“你随身包袱里藏了一幅画,是一个人,很多年了,但你还是带着。你想他,对不对?” 
 
吴隐之不笑了,也不想吐了,现在只想自己狠狠打自己打一拳。 
 
他年少时候,跟在桓温身边做主簿,因为会画,桓公开他玩笑:替我画一张可好? 
 
他画了,但是再也没有送出去。 
 
年少轻狂,回想才觉得悲凉。 
 
【丕质丕】沉香(三) 
上文 
 
 
 
于是事情转到了另一个奇怪的走向,吴隐之本来是想确认他家先祖和先祖的先帝的那些传闻的,现在自己却被戳穿了心事。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忘记呢。 
 
吴质一点都不在意他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兴致勃勃地靠过来问:“小隐,喜欢他吗?” 
 
吴隐之幸好没有在喝水。他想了想,还是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祖宗,您能稍微要点脸吗? 
 
吴质哈哈大笑。 
 
吴隐之便认真地纠正他:“嘉宾才喜欢他……哦,景兴,郗景兴喜欢他,他也喜欢郗景兴。郗景兴虽然是为着野心和他在一起,但也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郗超的确是为桓温放弃了一切,连父亲的一声恸哭也不要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胆大妄为,死得多早都不能算早,被描得多黑都不能算黑的。 
 
然而他毫不在乎,只在乎桓温。他野心勃勃,他就做他的幕僚;他算逆臣,他就与他沆瀣一气,总之,他们是在一起的。 
 
所幸,这般付出并非单方面的,他是桓温的谋主,是他到死时还信任着的人。入幕之宾这个词满是讥诮之意,然而他们泰然处之。 
 
吴隐之这般总结:“所以,他们才是相爱着的,谁也没有辜负谁。祖宗,你觉得这样,像不像魏武时故事?” 
 
吴质沉默不语,他少有的被感动的时候,反而是什么话都不说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是好故事,你差点就感动我了。” 
 
吴隐之笑了笑,现在他没那么拘谨了,老祖宗看起来情感丰沛远胜于他。 
 
他给吴质倒酒,吴质就喝,也不知道是在想他的先帝,还是魏武帝和故军师祭酒。 
 
吴质听了他的故事,可是没放过他,依旧道:“可你没答我的话。” 
 
吴隐之闪避不过,吴质继续道:“他们确实是相爱的,但是你呢?我问的是,你是否喜欢那位桓公?” 
 
吴隐之神色僵了片刻,但是记起来一切都是时过境迁,他们又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吴隐之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喜欢他。” 
 
吴质嗤笑道:“因为他不忠,有二心?” 
 
吴隐之没在意他的取笑,认真地道:“说实话,那些我并没有看得很重。但是桓公他,为一己私欲,动摇晋祚,势必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布衣黔首无辜,他们的日子太苦了。” 
 
所以他才会离开桓温。但不能喜欢和不喜欢,是两回事。 
 
吴质好像有些明白他的难过和执拗了,拍拍他的肩,想宽慰他,又发现无话可说。 
 
他刻薄久了,早忘了怎么温柔待人,除了他的子桓,没人喜欢这样的他。 
【丕质丕】沉香(四) 
他们一时陷入了沉默,然后吴质轻声道:“小隐,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他说得吴隐之脸红了起来,发烫,他少受这样的夸奖,而且又来自一个对他极其重要的人物。 
 
他想起桓温也曾这样笑着打趣他,只是他不识趣,不知道如何接话,便错过了。 
 
桓温就从来不会说郗超是个好人。 
 
吴隐之很是无奈地道:“祖宗,您能别取笑我了吗?” 
 
然而每个人的性格都是难以改变的,吴质不笑了,但坚持道:“我是说真的,没想到我会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难得。” 
 
他说着,看了一眼窗外,月亮正在从江面上渐渐升起,他的心咚咚地跳。 
 
他满心里的期待和不安,越是靠近,越是慌张。 
 
他已有二百年没有见过曹丕,不知道他是否能来,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玉能通灵,又浸透了他二人多到难以描述详尽的感情,若子桓还能有半点感知,生魂当于今夜来见。 
 
只要一见即可,即使无言以对,即使他毫无记忆,也足以令吴质在这困顿冷漠的人间再存活二百年。 
 
他却近乡情怯,犹豫踟蹰。 
 
吴隐之揭开博山炉,替他扔进去小半块沉香,并转移了话题:你们呢?你们,似乎从没起过争执。 
 
据他所知是没有的,即使吴质怙威肆行到把曹丕的朋友们都给得罪了一遍,也没有任何他受到过责罚的记载,曹丕心眼小,可是从不记吴质的仇。 
 
吴质想了想,笑了。 
 
 
 
他们吵过架,闹过气,那源于吴质的一次出谋划策。具体是什么,他和曹丕后来都不怎么记得清了,那关键只在于吴质好死不死多带出来的一句话。 
 
他说,你放心,我了解丞相。 
 
于是曹丕板起了脸,少见的带了恼怒纠正他:自以为了解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曹丕经历过那些人的死,吴质的话刺痛了他,又令得他害怕。 
 
吴质却早已给他惯得无法无天,他胆大妄为地继续道:能了解丞相这样的英雄,我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曹丕给他的不知好歹气得手脚冰凉,抓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就朝着他砸过去。 
 
吴质抬手挡住砚台,血就混着墨往下流。他俯身把砚台捡回来,还给曹丕,说,对不起,这次我一定不躲。 
 
曹丕又想打他,又是心疼,砚台也不接,双臂抱住吴质埋进他怀里,又恨得在他背上锤了好几下,弄得两个人衣襟上都墨迹斑斑。 
 
只是,他们这样也不算完全和好了,曹丕生怕他跑掉一样地紧抱着他,又凶狠地质问他:“所以你是因为我父相不理你,才肯来找我的吗?” 
 
他们贴得太近,吴质自然也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很慌张。 
 
他渴望,又害怕失去,他矫情,要那颗心完全的纯粹,只属于他。 
 
是真的难为人,可也是真的可爱。 
 
吴质便这样爱上了他。 
 
【质丕】沉香(完) 
吴隐之,虽然不是单身狗,但依旧有种被强塞了一把狗粮,在喉咙里无论如何吐不出来的感觉。 
 
吴质,完全不靠谱一男的,轻薄浪子,赤裸裸的佞臣,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也很可恶,说话直白刻薄到令人生厌,是正人君子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然而也是他的先祖。 
 
这问题就很他妈尴尬了,孝字头上没有刀,一样压得死人。 
 
吴质摇摇头,同样觉得自己的六世孙是个不解风情的人,闹到最后桓温也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觉得遗憾吗? 
 
当真是无法互相理解。吴隐之看了一眼月亮,好好地挂在正当中,他问:“他怎么还没有来呢?” 
 
吴质不再笑了,夜空寂静得出人意表,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是啊,他怎么还没有来呢?” 
 
 
 
曹丕来回转着圈焦急地等着吴质,九琉在眼前甩来甩去,不是一般的烦人,这正经的朝服也当真繁琐闷热,他让人帮忙穿上了,此刻还真不知道怎么给解开。 
 
他想给吴质看看他此刻的样子。虽然是很不合适的,他父王可才逝世不久,他现在应该哭得肝肠寸断,给起一个高大的封土和陵寝,倾尽所有恨不能把自己也埋进去。 
 
奈何他父王并不要。他父亲是了不得的英雄,见解远远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也就为他省了许多的事,可以想一想吴质。 
 
吴质怎么还没来呢?他早就派人去接他回来了,算行程,今日怎么也该到了。 
 
偏要他等到天黑入夜,等到秉烛夜游。 
 
他十分的气馁,也不顾那身很是繁琐沉重的华服,就着墙根一坐,心里骂了一声。 
 
也就这时,吴质似乎是给他骂来了,依旧是令人看了就莫名不悦的微笑,笑眯眯地俯身问他:“子桓刚才骂我呢?我听见了。” 
 
曹丕十分嘴硬,刚回去:“没有骂。” 
 
他是新的上位者,吴质连一句恭喜都没有,也不知道行臣子的礼,偏偏他还舍不得把这个混蛋拖出去砍头灭族。 
 
吴质蹲下身,与他平视,眼睛明亮极了:“我知道子桓心里难过,特意赶来,奈何道阻且长,让子桓久等了。” 
 
他语气突然变得无比真诚,掏心掏肺一般,曹丕与他平视,看得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这些日子的忧戚哀思汹涌澎湃而出,他一头扎到吴质怀里。 
 
“我很难过,季重。”他说着,他失去了他曾经最崇敬的人,他以为他的父亲就像泰山本山一样永存。 
 
“我明白,”吴质抱住了他,“子桓的心情,我都明白。” 
 
曹丕在他脖子是咬了一口,悄悄地道:“扶我起来,身上太沉了。” 
 
吴质没有扶,就势把他压得更低,去剥那恼人的礼服。 
 
“要节俭呀,子桓。”他语气轻薄十足,曹丕想踹他,奈何伸不出腿,只好摸他颈上的伤:“怎么搞的?” 
 
吴质语气轻松地道:“回来路上让山匪劫了,不碍事。” 
 
这种事发生在吴质身上怎么就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呢。 
 
曹丕愣了片刻,想要心疼,却不知怎的笑出声来。笑了,又觉得十分的不对。 
 
“你最好一直跟着我,”曹丕咬着他的嘴唇,含糊地道,“我真怕你死了……再见不到了。” 
 
 
 
吴隐之不想说话。吴质去摸他的头,他也躲开了。 
 
吴隐之最出名的一件事,不是他的清白廉洁,是他曾经给卢循抓走当了俘虏。 
 
幸好刘裕还记得把他解救了出来,不然他大概要埋在海底变成沉香木。 
 
大概是给先祖惹得心情实在很不好,他道:“可大概他不想见——”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本来想说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虚无缥缈,但是吴质分明就在他眼前。他也想说曹丕大概率不会记得他的,但是现在也已经说不出来。 
 
的确有那么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落在窗台上,月光透过他温柔地照映在吴质身上。 
 
那似乎真的是一个青年男人的轮廓,可是太模糊了,太浅淡了,他就像月光下一个眼花的错觉。 
 
吴质喊他:“子桓。” 
 
他毫不意外他会来,他们之间出现任何默契好像都不太奇怪。 
 
那影子无法答他,魂魄的分散使得他甚至难以聚拢,但他依旧记得吴质,那点沉香足够他找来。 
 
他就朝着吴质飘去,吴质张臂抱他,满怀都是香气,然后吴隐之就看着那影子消散在吴质怀中,只剩心口玉的一点光芒,也转瞬即逝。 
 
吴质把它拿在手中,仿佛世上再无比它更宝贵的东西。吴隐之望着,竟隐隐有了些许嫉妒之感。 
 
他不曾见过这般深情。 
 
END
 
【质丕】难忘 
上文-沉香 
 
 
 
天还没有亮,吴质觉得这时月明星稀,应该配酒,他那不解风情的六世孙吴隐之说,只有茶,一个五铢钱一斤那种。 
 
大碗粗茶,吴质喝得皱眉,吴隐之忍不住地想,戒了忘川水才几天啊?有茶不错了。 
 
吴质也就果然地喝了下去,只是,他道:“这时候应该带着酒,秉烛夜游去。” 
 
吴隐之说,没时间。我可是很忙的。 
 
他这一生经历得太多,和那些浑浑噩噩、尸位素餐的天生贵族可不一样。他没时间写诗,也没时间告白。 
 
吴质把他的玉藏到了衣襟里,攀到吴隐之肩上,觉得这人板着一张俊脸很是可惜,逗他:“小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吴隐之有意见,吴隐之不高兴,但吴隐之不敢说。 
 
他喝了一大口茶,慢慢地道:“事情还要从卢循说起。” 
 
那实在是不能怪他。孙恩、卢循叛乱十余年,开疆扩土势如破竹,几近提前结果了晋祚,在这种情况下,他,广州刺史,能够与之相持百余日才被俘,已经可以称为不辱使命了。 
 
如果再跟朝中那几个姓司马的、姓王的、姓庾的废物们一比,他都可以谥号忠烈了。 
 
问题其实不在于此,而在于他被俘后该有的气场,输了。 
 
这个时代的门阀贵族们,没有一个不能往上倒出来几个光明正大的祖宗,喊出来就瞬间占了上风,就算被砍头姿态也算是摆好了。 
 
吴隐之喊不出口,“我堂堂前朝吴威侯之后”……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他这么一结巴,后面那句任你处置也就喊不出来了。 
 
晋祚的动摇者、叛军、集结大洋力量的海盗、天师道东南沿海地区总代表,卢循笑场了。 
 
他捏了一把被缚得太紧、只有唇舌能动的吴隐之的下巴,道:“你算哪门子堂堂?” 
 
吴隐之不想说话。与后世一般人的印象完全相反,卢循出身儒学书礼大家,他祖上卢植收汉昭烈帝当弟子的时候,很多所谓的世家大族还只是鱼肉乡里的那个等级而已。 
 
话喊不出来,于是也葬送了他谥号忠烈的机会。 
 
卢循问他:“你信佛吗?嗑药吗?起广宅吗?穷奢极欲吗?颟顸无能吗?尸位素餐吗?抢男霸女吗?这些都做不到,你算哪门子的大家世族?” 
 
吴隐之无言以对。在这个时代,他的确是一朵奇葩。 
 
 
 
吴质笑出了声。他摸了摸自己后脑,道:“抱歉啊,小隐,我出身单家,与那些人真是云泥之别。” 
 
他是个异端,惶惶然位列于那些随时可以倾覆皇权的士大夫之列,奋力往上爬,忘了姿态难看,吃相也难看。 
 
吴隐之说完了,忽的也觉得有些歉疚,毕竟,如果不是吴质,他可能从上一辈,再上一辈,就死在五胡乱华的北方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吴质摸他的脸,道:“辛苦你了,小隐。” 
 
吴隐之想起自己那不靠谱的父亲,一辈子不出仕一辈子籍籍无名的隐士,信着天师道,磕着五石散,给自己起了个这样的名字,改不得。 
 
吴隐之道:“那,你有什么这样深刻的记忆吗?” 
 
吴质想了想,道:“有。有那么一次,我差点给武皇帝砍死。” 
 
他说的时候嘴角泛起微笑,可是脸色煞白,他的爱情宛如在钢丝上游走。 
 
吴隐之已经想到了,他这位祖宗虽然有数不清的作死方法,但是值得他记住的只有那么一件。 
 
吴隐之道:“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了您跟文皇帝的事情——” 
 
吴质笑了,他轻声道:“是我说的。我全部都告诉了他。他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英雄,没有事情能瞒得过。而且,子桓他值得。” 
 
吴隐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想确定一下吴质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个亡魂。 
 
他的祖宗,作死都要作这么大的。 
 
但他随即看见吴质怀里透出光来,是装着曹丕一魄的玉。 
 
温柔和善如同吴质现在的笑意。 
 
吴隐之再次想,也许当时刘裕没有把他赎出来会比较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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